“沅松,你并不是真心想要留下的。对吗?”她站在菜园门口,一只手搭在柴扉上。
纤长的脖颈歪着,转头一瞬不瞬“看”着沅松。那双浅色的瞳子,简直像要洞穿他的脑袋。
“原来被你看出来了。姐姐真是好‘眼力’。”沅松放下鱼篓,反倒是松了口气。
方才莫名压得他胸闷气短的感觉也消失无踪,草人上的鸟儿忽然眨眼飞离,只留下一片褐色的斑点羽毛缓缓飘落。
唐镜的秀眉挑了一下,推开柴扉:“你会害怕我们很正常,我们和镇上那些人一样,都是做镜子的。”
“不过,我们不用人牲。你也别觉得做出数不清的镜子却不卖很奇怪,小言他并不知道我卖掉镜子的事。唐家过去的繁荣引来祸患,他是被吓怕了。”
唐镜准确摸到一棵肥硕翠绿的青菜,毫不费力拔出来。
“我只是好奇,并不是害怕。而且,我野惯了,突然决定在一个地方停下,有些不适应。”沅松赶紧过去接下她手里的青菜,“但也只是不太适应而已。”
她为什么一直在坚持唐家和山匪这件事?难道她笃定他不知道外面是怎么记载的?
“这么说,你还是愿意留下?”唐镜拍去手上的泥土,站起来。她笑盈盈“看”着沅松的方向。
光影交错,夕阳彻底坠入山涧,连唐镜美得让人心动的脸上都蒙上了冷淡的灰色。
“是。”沅松背对着往山后沉了一半的斜阳,面容和半个身子都隐在阴翳中。唯有那双眸子,如寒夜里的月亮,熠熠生辉。
听到他这声肯定的回答,唐镜像是有些意外。
不过,在沅松看不见的地方,那个藏在灰暗中的影子上的眼睛,弯了弯。像一个让人战栗的笑。
“如此,我也就安心了。”唐镜走出菜园,背对着沅松,“不过,还有个要求。”
沅松一手抱着青菜,一手拎着鱼篓,茫然看着她的背影:“什么要求?”不会是要先做什么表示一下决心吧?
“不可出去,一步也不行。”她淡然往回走,声音像冷风挂到后面的沅松这里来。
她的要求不止是针对沅松,就连唐言和她自己也是如此。唐镜说山外面的悬镜镇镇民每隔几年都会派出几个人找到山中的猎户,再来镜湖边买镜子。
衣食住行所需的东西也是猎户们拉到镜湖边上转卖给姐弟二人。
他们没有出去的理由,这就是给沅松的唯一要求。沅松自然满口答应,否则,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随时等着要他的命。
杀气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
特别是在妖的面前——虽然沅松不惧杀意,但他好奇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或许,悬镜镇的祭祀,并不是真的和镜湖没有半点关联。
“真是奇怪,山外那些人也是做镜子的匠人,为何要进来买镜子?”沅松手脚麻利打理鲜鱼。
唐镜坐在罩着纱罩的油灯下面洗沅松提前摘好的菜。
“小言技艺高超,巧夺天工,哪是那些满脑子只想着钱的俗人的技艺可以比拟的?他们每次拿出去献宝的镜子,都出自我家小言的手。”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