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央放着一个空空的铜盆,盆边上搭着一条白色布巾,布巾上是尚未洗干净的血渍。
没有木棒捶打,皂角煮水,染了血渍的布都极难洗干净。我抿了抿唇,将粥碗放在矮几上转身关了门。“昨晚,狻猊伤着了你,我代它前来请罪。”
我把矮几上的粥碗推过去,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
高渐离没转脸看我,也没去动我端来的粥。他甚至没说一个字,就那样静静的坐着,一时间,空气有些尴尬。我明白,此前他曾因为我瞒着他的事情质问过我两回,凡事不过三。
这回任他再生气,是绝不会开口问我的。
但他是我认定的挚友,此番经历更是肯定了我的想法。今天,小娘我就要做一件大事,一件我久久隐瞒的大事……高渐离,你这个朋友,我愿诚心以待!
“高公子,你可知在鲁国传说中最为生动传神的豢龙氏?”我深吸口气,隔着矮几同他一样坐在地席上,不过我是盘着腿的,也没靠船壁。
他脸上的皮肉终于动了动,但还是没有开口。
于是,我继续道:“我就是豢龙氏,被你占了身体的夫君也是。”额,每次说出这句话,我都感觉自己像在说什么诡异的话,忍不住先要别扭一阵。
他终于转脸看我,却不是好奇或是惊讶,而是——满脸怒容!
“你且先听我说完,我之所以选择宁愿与你性命相交也要隐瞒,实是迫不得已之举。整个天下都对豢龙氏虎视眈眈,我委实不敢冒那个险!”我面向他,正襟危坐,叠手举止眉心行了一礼。
在他怒目圆瞪中,缓缓道:“但我从不后悔,我们在这世上每走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开道。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高公子,包括狻猊……也就是孵出小龙之事,也与这一层干系密不可分。张易甫是朝廷中人,到处查询龙蛋的存在,想必对豢龙氏也有所了解。说不定,他正是鲁皇手下新的一波要寻找豢龙氏的人。我不得不防。”
我起身,面色平静的看着他。高渐离半张着口,原来的怒容也渐渐变成淡淡的落寞:“你终是不信我。你同我说过的,要坦诚以待……现在想想,是多可笑呵?”
我见他这表情,忽然就想到了狐狸,想到自己孤零零在外面这战乱横生的地方奋战。想到可以相信的人,不过也就只有他高渐离一人……
鼻子猛地一酸,我迅速咬住唇瓣,制止差点落下泪来的心情。
他见我如此,却依旧没有转开脸,反而更紧的盯着我。像是我不给一个最后的交待,就要同我割席断履,从此相见不相识一般。
我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将这抹忽然生出来的心酸压下去。
“不是我不信,是我不敢全信。而这些,还是拜你的一个老熟人所赐。”我坦然回视着他的眼睛,在他还未来得及询问时,说了一个名字,“凤青轶。你的师兄。”